日子再好，也不能贪欢。
更不能忘乎所以。
这一点，一直脚踩两条船的李茂，更加有危机意识，凡事还是要做个周全，避免日后穿帮，那样的话，掩饰起来就比较困难。
比如像今天这种情况，倘若没有童大小姐的神助攻，李茂断然找不出要去春州工厂检验一下产品质量这样的好借口，不仅理由无比正当，而且以后就算周采薇遇到童宥婷询问起来，也能滴水不漏。
对于童大小姐而言，她说的都是实话，李茂积极主动要求赶回春州，去亲自检验产品质量，时间，事情，全都对得上，一切尽在掌握。
周采薇相比于柳云卉而言，还是要机警敏感得多的。
李茂一边开车，一边思忖着，倘若自己是周采薇，为了取证，除了咨询童宥婷之外，还可能会咨询谁呢，要么是问春州工厂那边的负责人曾忠礼，要么是问自己老爹老妈。
曾忠礼是童宥婷的嫡系，跟李茂认识，但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，让他帮着撒谎，可能性不大。
老爹老妈那绝对是亲生的，但他们要听说自己儿子是为了脚踩两条船，让他们骗其中一个儿媳妇，只怕反过来会打断李茂的腿。
不过这一切难不倒李茂，他预判了周采薇的预判，他算到周采薇跟曾忠礼同样不熟，铁定不可能直接打电话给老曾询问，至于自己的老爹老妈，周采薇也没有联系方式，就算想反过来推证一番，也只能等到春节见面的时候才能去做。
这样一来就容易多了，只需要在时间上稍加把握一些即可，无论如何，今晚过后，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，将柳云卉送回里余镇之后，就赶到春州经开区的工厂里，跟老曾碰个面，装模作样检验一下产品质量，然后立马赶回家，孝敬一下老爹老妈。
周采薇若是真的问到，那也很好解释，自己先去了春州工厂，然后再折返回家，大小老李不明所以，肯定能够证明自己回家了一趟。
李茂一边听着歌，一边哼笑着拍拍自己的脑门：你这该死的智慧，让我佩服得直想跪……
到达汉东教院附近的时候，李茂特意停下车，熄火之后给老爹李继军打了个电话。
电话那头闹哄哄的，李茂一下子就猜到自己老爹肯定还在车间里上班，便扯高嗓门喊道：“领导怎么还到基层一线去了？”
李继军见是儿子的电话，赶紧丢下手里的事情，一路小跑着到了外面，心情很激动，嘴上却很嫌弃：“你烦不烦，不知道我这会儿在上班吗？”
“我明天晚上到家吃饭，提前跟你打个招呼，顺便有事情跟你们商量一下。”李茂哪会不知道自己老爹的心思，国人大多数的父亲都是这样，不懂得如何表达对子女的爱，非要装出家长作风来，仿佛这样才更有存在感，实际上很多老男人，情感都是很细腻的。
李继军果然显露出不耐烦的语气：“就这点屁事，发个短信不就得了？”
但挂掉电话之后，他立马就给李秀英打去电话：“嘿嘿，你儿子明天回来啦，明天晚上到家吃晚饭，你到时候准备几个他喜欢的菜，哎呀，我知道的，我没骂他，你连我都不信了吗……”
李茂盘算着，除了把日期往后推一天之外，其他的时间节点尽量保持一致，比如，下午时分赶到春州工厂，看完产品之后赶回家。周采薇问到的时候，绝对不会精确到某一天，大概时间点吻合，她自然就信了。
赶到汉东教院门口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时分。
大学放假时间本来就比一般学校要早，所以这会儿学院门口反倒不那么紧张起来，只有少数学生拉着行李箱往公交站台走，极个别在校门口等着出租车。
李茂从公司开过来的并不是自己那辆豪车，而是一辆普通的轿车，在柳云卉面前，他没有装逼的空间。
电话联系之后，不到十五分钟，柳云卉就拉着自己的行李箱，挎着大大小小四个包裹走了出来。
“下学期你是不准备过来了吗？”
李茂正倚在学院外的一颗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下抽烟，看到柳云卉吃力地搬运着东西，忙丢掉烟屁股，上前去帮忙。
柳云卉闷头拖着东西，听到李茂的声音，抬起头看到他，脸上露出二月春风一般的笑容，解释起来：“这都是要带回家的资料……别，太沉了。”
李茂早就一个伸手，把箱子提起来，但箱子的重量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，亏得这会儿人不多，不然还真要丢份，他喃喃地骂道：“你带这么些东西回去，有什么用？”
“有用，可以看的。”柳云卉有些小委屈。
李茂没办法，只好把箱子往前推了几步，然后这才使出力气来把箱子搬到了车子后备箱里。
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，李茂也不管有没有用，一股脑都扔进去。
“上车！”
看着柳云卉还想去整理一下，李茂有些闷火，拉下后备箱车盖：“坐副驾驶位置上去！”
柳云卉本来看到他，心里像倒翻了蜜罐一样，但他却是这样冷言冷语，顿时有些怯懦，不知道是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了：“你别，别不高兴呀。”
“我当然要不高兴！”李茂发动了车子，“你就这样放假了，有没有去跟范教授告个别？”
“告别过了。”柳云卉老老实实地回道，“昨天下午就去他办公室说过的。”
李茂被噎了一下，继而又问道：“有没有给范教授去拜个早年？”
“昨天去找他的时候，说了的。”柳云卉有些摸不着头脑，但还是乖乖地交代。
李茂舔舔嘴唇，靠，还拿捏不住你了？
他立刻追问：“有没有送新年礼物？”
“没，没有。”柳云卉终于被他问住，有些害怕，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。
李茂叹了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你呀就是太老实了，不带礼物，算毛的拜个早年！就凭你说一句就表达心意了？你看，我就比你想得周到，我刚从米国回来，听说你已经放假，就猜到你没有给范教授送新年礼物，索性我帮你带了一些过来，咱们现在就去范教授家里，一起去给他拜个早年。”
柳云卉也不是完全不懂这些人情世故，只是觉得做不出来，让她去送礼什么的，比让她收礼还要难受。
等到了范志谦教授家中，老范这时候有些感冒，戴着口罩，偶尔还咳嗽两声，看到李茂提着一个大袋子，眉头一皱：“你们能来，我已经很高兴了，但是带着东西来，就不应该了。”
李茂笑呵呵地坐下，翻开袋子来，他只是让黄志俊给他去买一些沪城特产，但黄志俊究竟买了什么，他还真没拆开来看一看。
不过这难不倒他，他一边翻出里面的东西来，一边介绍：“范教授，我是从沪城来的，也没有准备什么，只是一些土特产而已，比如，这个，鸭肫肝，哎呀，早就听说京州人喜欢吃鸭，坊间说没有一只鸭子能够活着离开京州，这鸭肫肝是沪城的特产，您尝尝，看看比起京州的来还差多少；还有这个高桥松饼，这个沪城梨膏糖……”
李茂介绍了一番，一共带了六个土特产，价钱都是便宜的，加起来都不买到柳云卉那四分之一套衣服。
范志谦脸色却好了不少：“这个梨膏糖，对治疗咳嗽还是很不错的，不过，下次来，绝对不允许再带东西了。”
“好的好的，都听您的。”李茂笑呵呵地顺着他的话。
送礼目的达到，寒暄的话也说完，按理说客人就应该识相地撤了，但李茂似乎并没有走的意思，反倒是跟范教授探讨起农村语文教育的一些学问来。
老范也觉得有些意外，但身为人师，加上书生气浓，他还是很耐心地跟李茂交流了一番，并且询问着柳云卉的意思。
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夜幕降临。
老范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，心里嘀咕，这两个人该不会是要留下吃晚饭，然后继续探讨吧。
他正准备招呼老伴过来，让她多准备两个人的晚饭，李茂却起身告辞：“实在抱歉，叨扰这么久，我们就告辞了。”
“吃个晚饭再走嘛。”范教授还是很讲礼貌的。
李茂呵呵笑了笑：“不用了，我们已经够麻烦您的了。”